无用之用

mark

「无用之用是为大用，有用之用是为小用，小用有限、大用无限」

那天我起了个早去看老朝练球，到了基隆棒球场时才6点多，只见老朝带着一群国小的孩子正在跑步，这就是老朝的克难棒球队，住的是废弃的国小学舍，吃的是大锅饭，这一群三十多位孩子每天要练跑10公里，老朝陪着他们这已是第五个年头了。得过二次基隆市棒赛冠军，今年更应邀参加北京国际邀请赛搬了个冠军回来，连教育部长最后都不得不来探个究竟…但谁晓得老朝这背后令人振奋又鼻酸的故事…

七八年前老朝正值40不惑之年，但他却正逢大惑之际，他家三兄弟都是酒鬼，大哥更是在一次酒疯之后自焚身亡，看在老朝眼中他知道自己的命运应该也不会比他大哥好到那里…眼看林家子嗣几乎要断了后。老朝有天在绝望灰心中对他的妻子开了口，作了他生命中奋力一掷的最后挣扎…他说：「老婆，你知道我已是社会的人渣废物，我的命只有醉死一途…但我心有未甘…年青时曾梦想自己建立训练一支棒球队…不知现在还来得及否?」老朝的老婆瞄了他一眼问道：「你想干什么?」老朝悠悠的说道：「正规球队对我而言是不可能的，也没有人会请我当教练，或是让我训练…但老婆…妳看我们四周一堆原住民的孩子流浪街头无人照应，他们偷、打、吸胶、喝酒，小不点什么恶习都有…我看他们长大后下场应不会输给我和我哥哥太远…」老朝咽了一下口水继续侃侃诉道：「老婆，我想收养这群国小年纪的孩子，训练他们成为一支球队…」老朝的老婆没回什么精彩的话，但从此夫妻二人便开展了「捡拾」与「创作」的浩大工程…一年多下来，他们竟然「捡拾」了近六十位的孩子…并风雨无阻的训练他们，终而创立了一支史无前例的少棒队…夫妻二人成了这堆孩子的新生爷娘。每天他们一起生活，住通铺，吃大锅饭，「师母」不辞劳苦的为这群孩子张罗吃住，后来为了帮他们补习功课，更自己进入夜补校补修初中课程，来教导这批孩子。

五六年下来老朝练就了一批少棒好手，他让一批批顽童从少棒的胜利中重新找回了他们失落已久的尊严和自信心，帮助这些孩子重新面对他们的社会责任。但更可贵的是他用自己的生命证明了一句话，无用之用是为大用。

面对一个凡事讲求提升兢争力的社会而言，我们在自私的小爱系统中挣扎生存，大家讲求的是「有用之用」，一种功利现实的私用…着实这种「小爱之用」也造就了不少的社会人才，带来社会的安定与进步…然而相对的是；许多人因而被列入了「无用」的行列…在灰心挫折中酗酒、吸毒、暴力…甚而反社会，破坏我们辛苦建立的社会…。杯子空的部份才有用，房子也是空的部份才可住人，诺大的森林经过采伐之后是那些无用的小树，不经眼被淘汰的树种维护了整个森林的延续和命脉 ── 有次一位老母亲流泪向我道出他生命最后的心声，她深情的望着身边她那智障的儿子说道：「我一生中孜孜钻营，没想到老来无用，那些我生养大有成就的孩子们一个个远走高飞，各创前程…咳，幸好，我还生了一个这么样的儿子，如今留在我身边还可帮我擦擦、弄弄…要不然我现在一身是病，还真不知如何是好…」看着老母亲佝偻的身影，我告诉自己：「人生隅拾，久了也有12筐，何必在乎每一刻的残缺，或许久远的爱正在一片废墟中悄悄登堂」。

在一个凡事讲求功利现实的社会中，我用拾荒的精神与行动不断惕励自己：无用之用才是大用，有用之用是为小用，小用有限、大用无限…就这样我学会了尊重生命，学会了谦卑，学会了敬天，学会了一生中悄悄而行的哲学。